乐商小时是在乡下的祖父家度过的。
普通人的日子是平淡而迷惘的,乡下的乐商,最喜欢的是稻田旁的风铃子草,随处可见,但因为茎干的清甜,所以常被乐商叼弄在嘴里。
祖父常笑她没个正行。
乐商叼着草茎,双手叉腰,两腿迈着大字,仰着小脑袋看着自家的祖父。
“是何?”祖父笑问。
“何是!”乐商元气满满。
于是祖父会笑呵呵地抱起乐商,将右手的老烟锅子敲了敲,丢在一旁。
“道是古今,无情事有人情味,今日讲那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。”
“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。宅殷土芒芒......”祖父慢慢朗诵起《玄鸟》来。
“玄鸟?”乐商歪了歪可爱的脑袋。
“是啊!”祖父悠悠地说道。
“北海之内有山,名曰幽都之山。黑水出焉,其上有玄鸟、玄蛇、玄豹、玄虎,玄狐蓬尾。”
“玄鸟一种神兽。”
“唔......”乐商歪了歪脑袋,开始看地上爬行的蚂蚁。
祖父看见她如此这般,也没强求,有些东西耳濡目染便好,等到了时机便自然会懂,强求不得,强求不得。
就这样,乐商度过了一个极其无忧无虑的童年,而她那充满元气的性格也是在此时定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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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商由于性格开朗,在村子中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,纵使比她大一两岁的小孩也愿意听从她的指示。
所谓小孩,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。而能引起他们的好奇心的东西就是新奇与神秘。
一天,她们盯上了村西的屠夫张。
屠夫张对于村里的小孩来说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存在,并不在于屠夫张多么难见。
事实上,屠夫张每天没事就会在村子里晃荡,其人也不错,待人接物皆是热心肠。
然而对于敏感的小孩来说就不同了,每次他们看到屠夫张时,都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心悸。
屠夫是以杀生为谋生的职业,血腥气浓厚,让小孩害怕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。
屠夫张总有几天会有段时间大门紧闭,不让外人见到他屋内的情况。
大人们都知道屠夫张在杀猪,是不想让孩子看到杀生的画面。
但小孩对于此的好奇心却越来越严重,尤其是乡下玩野了的孩子。
他们相互提议在下次屠夫张杀猪的时候一同去偷看,杀猪到底是什么情况。
他们立马一拍即合,约定一起看屠夫张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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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下院子的墙壁都是用青砖石垒成的,有很多缝隙,能轻松观察到。
屠夫张并没有太过遮掩,毕竟杀生这种事在乡下很正常,他掩门不过是为了让一些过于小的孩子看不到血腥的场景罢了。
后夏的阳光有些刺目,细碎的灰尘在无目地飞扬,一股不知名的心境萦绕在人的心中无法散去。
乐商透过青砖石缝悄悄观看着院子里屠夫张的举动,偷偷地注视着屠夫张准备好一切。
院子里有一只被木棒敲昏的猪,它被侧绑在一张长木板凳上,其柔软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,肥白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苍白无力。
屠夫张手拿尖刀,不给人任何人反应的时间,一刀捅进猪的脖颈。
“噗嗤!”
鲜血直接喷射出来,射进早已准备好的盆子里。
一股股如瀑布一般,将盆子慢慢积满。
“滴答,滴答!”
血液如同放在灯光下照射,透露出一抹绚丽的华光,血色绽放,乐商感觉天地都静止下来。
微风微微吹拂人间,远远有老牛脖颈的铃铛作响,还有村名慢声吆喝,平静而自然。
乐商一直注视着猪喷血的脖颈,内心涌起一阵奇怪的触感。
死亡?
乐商看着那头猪的双蹄伸得笔直,一个生命就这样逝去,没有任何预兆,就这样如同烟花一样消失。
真是奇怪。
没错,乐商内心十分平静,看着一个生命慢慢凋零,内心十分平静,只是有点奇怪,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奇怪什么。
是奇怪生命吗?
不是。
是奇怪死亡吗?
好像也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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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商没事可不代表其他人没事,有些孩子不过半大点子,深藏于血脉中对于鲜血的恐惧被彻底激发。
整个人的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。
恐惧,对于死亡的恐惧,就像毒品一样,弥漫在全身。
“啊!!!”终于,一个本就胆小的孩子忍不住血腥的恐惧,转头迅速逃离。
逃跑孩子的尖叫也吓坏了其他孩子和屠夫张。屠夫张疑惑地望向传来尖叫之处,他提着还蘸血的刀,慢慢走向乐商她们偷窥的地方。
孩子们一看这等情况,慌了神,忙不迭地四散奔逃,不过绝大多数都往那尖叫的孩子逃跑方向跑去,乐商也在其中。
如果那个家伙因为害怕而口不择言,那可就麻烦了啊。
乐商跟其他人快速跑着,不一会儿,他们就在一条土路上看到了逃跑孩子的身影。
由于恐惧和快速奔跑,那孩子的体力即将透支,在强烈的阳光下,身与心已经到了极限。
乐商她们快速跑了过去,心中略微有些生气,毕竟被猪队友坑了一把,问谁心里也不舒服。
“喂!!!”
逃跑孩子惊讶地回头,看到了他身后的乐商一行人,楞了楞。
乐商眼睛尖,看见前方土路上莫名有一块闪闪发光的东西。
是一块破瓦片!
而那孩子因为被叫喊而楞了一下,脚步一趔趄,便凌乱地来了个平地摔。
正好对着那闪闪发光的瓦片!
于是乐商她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孩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。
“哗啦!”
尖利的瓦片瞬间刺穿柔软的脖颈,直接刺破动脉以及喉管,血液瞬间开始被搅乱。
有一些科学家曾测试过人脖子的动脉,得出假如被砍头,人的血液可以喷出一到两米的高度的结论,可见其巨大的喷射力。
那孩子不仅喉咙被刺穿,还由于惯性,向前方滑动了一两米,喉咙彻底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。
鲜血不要钱似的,疯狂喷射出来,迅速湿润了一大片土地。
距事情刚发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,追来的孩子们还没反应过来,等终于有人清醒时,立马四处尖叫,毕竟只是孩子,慌了手脚是很正常的。
没过多久,就只剩乐商一人默默地看着孩子死亡的降临。
乐商慢慢地走上前去,看着已经抽搐的身体,心中涌出大量情感。
她蹲下身,看见脖颈上被切裂的动脉还在一跳一跳,涌出大量鲜血,那孩子因为气管被割开,发出破风箱般嘶吼的声音。
阳光高照,空气在波动,乐商隐隐还能闻到道路两旁风铃子的香气,清香而淡然。不过瞬间就被带着铁锈味的血液给遮盖。
孩子很快就不动了,双脚绷得笔直。
乐商看着这一幕,猛然想起了屠夫张也宰的那头也是如此。
死亡?
一个自称是高等生物的“人”,在死亡的面前,竟然能迅速地从高等,变成如同猪一般低等地死亡模样。
乐商内心觉得很怪异,她注视这尸体就如同注视着那只宰杀完的猪一样。
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。
她慢慢起身,看着已经血流满地的尸体,眼神宁静。
刺眼的光线照射在她白皙的脸上,摄人耳目。而身下的尸体,被阴影覆盖。
乐商轻轻用脚踢了踢尸体。
张开嘴。
眼神暗淡。
“畜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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